二                          

綠河鎮,火車站

晚間八點十五分

  綠河鎮的火車站同時也是通往中西部和南部的交通要點,這裡隨時停著五、六台準備通往不同城市的列車。而車站大廳光是讓旅客候車的座位就有兩百多個位置,平日可以容量數以千計的人潮在此來來回回。

  車站內叫賣熱狗的小販、藉由這鐵路轉運站前往佇立於這片大陸各個城市的乘客,以及今晚突來的兩位訪客。只不過對他們而言,即將前往的紐芬斯,也不過是為了到達目的地的其中一個轉運站罷了。

  老喬對這趟旅程的重視可從穿著以顯示出來,為了今晚之行,一早便起身修整那雜亂不堪的鬍子,將那頭分岔打結並夾帶著灰白色白髮梳理整齊並用髮蠟定型。穿著整潔的黑色西裝,配上潔白的襯衫,打著黑灰色系斜紋相間的領帶。以及一雙黑色的短統靴。

  少年則是淺藍色牛津布襯衫搭配米白色的長褲和一雙咖啡色的靴子。看著手錶上的指針,隨著秒針一秒一秒的運轉,他與老喬之間的緊張感也隨之擴大。他知道這種緊張感來自身旁這位如慈祥的父親般養育他長大的中年人,來自他的沉默。

  少年若有所思得望眼前一片的車站風景,他知道在達到目的地之前,老喬不會再透漏半點風聲。

  為了打破這片沉默,他轉過頭來向老喬示意,走向熱狗小販那。買了兩份熱狗堡、一份剛炸好的薯條和兩杯蘇打汽水。那是老喬僅次於啤酒之外最愛的飲料。

  拿著餐點走回老喬身邊的同時,前往紐芬斯的列車正好駛進火車站。他們拿著車票找到了與票劵上標示相符的車廂,便走進車廂內標示D-2的房間。

  老喬將四角正方形狀的小皮箱以平放的姿態放置在右手旁,而大的那只行李則隨意地立在他的腳旁。坐穩後,把右手擺在箱子上方,像個保全人員小心翼翼地看管行李和注意往來於廂房的旅客。

  將行李斜放置在他的左手邊,待行李安置妥當之後,少年將熱狗和蘇打飲料遞給老人。自個兒便吃起今晚的晚餐。

  即便列車上附設的餐車供應著舒服的座位和新鮮熱騰騰的美食,能夠讓兩人可以輕鬆愉快地享受一頓豐富的餐點。但是對於不想引人注意的兩人,車站小販所販賣的熱狗,也算是一份美味的大餐。

  用餐過後,「我們輪流守夜,你先睡,四小時後再輪你守夜。」老喬說著,一手拿著小販所附的餐巾紙,往嘴巴上一抹。

  通往紐芬斯的列車像是孤獨的騎士在綠色原野上呼嘯而過,星光閃閃的夜空,月亮慢慢地移動像是騎士身旁的小精靈一般伴隨著他,陪著他度過一次又一次的旅程。

  列車依序在喬治鎮、灰山鎮和聖多斯市停靠,送走一批批到達目的地的旅客又迎接著下一批前往新地方的人們。

  「小子,起來了,該換你守夜了。」老喬緩緩地起身,用手輕拍少年的手臂。

  看著少年帶著睡眼惺忪的樣貌,老喬心中雖帶著些許的歉意,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在一個敵人動態未明又孤立無援之下只能逼著他做出這樣的抉擇。

  這位身經百戰的老人心想:這一路上若是能平安抵達目的地就太好了。不過即便如此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迎戰一路跟來的追兵。雖然不知道敵人確切的數目,但為此已將往日戰鬥用的斧頭用磨刀石磨得銳利,也備妥子彈、兩把短管獵槍各自放在少年和他的行李箱。

  那些子彈可不是平日對付萬惡的劫匪以及兇猛的山獅所用的普通子彈,這可是經過聖水浸泡再以烈火淬煉後所製成的,加上神父們為期一周,日夜不間斷的祈禱而成的子彈。

  沒錯,對那些傢伙來說,這才是致命的毒藥。因為我們要對付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所有虔誠信仰的人都會懼怕的生物|來自地獄的惡魔。

  內心只祈禱著兩件事,一是希望這些子彈足以應付那些聽從黑暗的走狗。另一件事就是那位X先生最好記得派些有用的幫手前來接應,越快越好。

  少年揉著睡眼,拍拍臉頰,好趕走那唱著催眠曲的睡魔。回復清醒的狀態,少年一手按在自個兒的行李箱上,以便盡快將那把獵槍抽出來退敵,另一方面則集中注意力將目光注視著車廂已鎖上門鎖的那扇門。

  老喬閉上眼睛休息,但是緊張的情緒迫使他不得將時間浪費在睡眠之上。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立刻做出決斷。

從現在的狀況的看起來,跟當初我所猜測的一樣,我們的團體裡有「內賊」。

沒錯,將靈魂賣給撒旦的惡徒就藏在我們之中。但一直找不到證據以揪出那隻隱藏於幕後的黑手,若是現在將騎士團裡有內賊的情況告訴少年,只怕會不利日後的行動。再加上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需要耗費一番功夫,因此老喬決定先將這個秘密放在心中,待時機成熟時,再告訴少年。

  「諾斯。」這是老喬穩重地做出決定之後,所吐露出來的兩個字。

  「諾斯?」少年壓抑著驚訝的心情以平淡的語氣重複老喬所說出的地名。對他而言,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嚇了他一跳。本來以為老喬跟他會繼續保持沉默,而現在…

  「孩子,經過反覆的思量。我認為應該告訴你一些事以應付後來己將發生的情況,這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少年訝異的問著。

  「是的,為了你好。」老喬以堅定的神情再次回應少年的問題。「有些事情,我必須向你坦白。關於你的身世和跟在我們後面的那些豺狼都是些什麼東西。」

  「聽好,現在你只需靜靜的聽著,不要打斷我的話。」老喬鄭重的說。「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會讓你知道的。」

  「首先,我來自一個名叫史提爾密斯騎士團的組織。這個組織起源於戰爭世紀奧提克斯王東征,原本是為了保護前往亞斯陸半島的聖地羅爾勘地亞的朝聖者和拯救不被阿拉罕民族侵略的潘斯特維托大陸境內的國家。」

  「後來由於圖曼王朝內部為了權力和土地相互爭戰,扭曲了原本神聖的使命。教宗為了能夠有足夠的武力繼續保護朝聖者的朝聖之旅,便號召民間和其他仍遵循使命的流浪騎士的力量組成一支由教宗直屬的前線騎士團。」

  老喬將手伸進西裝的內裡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酒瓶,打開瓶口,喝了幾口用來滋潤乾澀的喉嚨。再將它放回原來地方,再繼續說下去。

  「在諸王世紀的潘斯特維托大陸發生了前所未見的瘟疫,它肆虐整片大陸。由於當時貴族階級、宗教人員、各大公會成員,眾人束手無策之下。而那個時候天候異常,加上原本的土地竟然像是有生命般的在原有的國境之內又向外擴張。外海則是出現幾個新興島嶼。」

  「就這樣,各王國為了土地疆域的劃分又開始爭吵不休,甚至是發動戰爭造成社會新一波的動盪。」

  「教皇華爾曼三世為了查出這一切的亂象,派出所有的斥侯前往各地明查暗訪。終於發現一切的亂象來自一個異端邪教團體,我們稱之為『魅行者』。他們計劃藉由瘟疫和復活他們所信仰的邪神消滅整塊潘斯特維托大陸的人民…為了終結所有亂象的根源,華爾曼三世在諾斯這塊無人島集結為了解放人民自由和消滅邪神的騎士們以六名英勇的騎士率領六路軍團舉旗南下和大陸上殘存的諸王軍隊合作,付出慘痛的代價,耗費十年的工夫才將邪神封印在聖殿以及驅趕魅行者一眾。」老喬頓了一下。

  「只是封印邪神而已?」少年不經意的開口。

  「你要了解為了新土地的劃分,各國都將軍隊駐紮於邊防之地,只派出少數的兵力支援此次的行動。而且,那些信奉邪神的邪教分子早早就滲透於王國之中,假冒貴族暗中操縱這場領土紛爭…更有人謠傳瘟疫和潘斯特維托大陸的土地異變都是被魅行者的邪穢儀式所害…」老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場勝利得來不易。」。

  「戰爭過後,貴族們強烈要求騎士團必須由他們掌控,但是這有違教皇的意願…最後教皇希望能防止魅行者再次肆虐,為此他希望騎士團不再受任何一個國家的國力干擾,於雙城召開一場會議並將諾斯這座無人島的島嶼賜給四大騎士團當作根據地以維護我們的獨立性。」

  「這就是諾斯騎士團的起源?」少年又一次好奇的問道。

  老喬點點頭示意,喉嚨又覺得一陣乾渴。再次將小酒瓶拿出,喝了幾口。這次他將小酒瓶放在箱子之上,以便拿取。

  經過短暫的沉靜之後,老喬又開口。「而你,孩子。你的父親,雖然我們隸屬在不同的騎士團,卻因為任務的關係而在一起。也因此,我們成為好朋友,在他臨終之前將你託付給我,讓我將你扶養成年之後,再將你送回我們的家園,諾斯。原本我是打算再過兩年之後再將你送回,不過現在看起來必須提早將你安全送回。」

  「就這樣。」少年顯得有點失望。

  「剩下的我會在我們平安抵達諾斯之後再告訴你,相信我。」

  為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鬥,必須教導眼前的男孩如何擊斃惡魔。他告訴少年有關退魔彈的功用以及何處是惡魔的弱點。在確認他明瞭自己所教導的一切之後,老喬再次閉上雙眼休息片刻。

  現在這個孩子不只是我的戰友,更是我誓言不惜一切所要守護的人。返回歸屬之地,返回諾斯,老喬心裡想著,而意識隨著列車移動的腳步一同進入夢鄉。

  列車陸續經過幾個人口數只有幾百人的小市鎮,即便對於直達車而言都是些不需停靠的點,依然維持它固有的車速,不急不徐地經過這幾個區間小站。

  景色由帶著幾顆星光點綴的夜晚逐漸地轉向溫暖陽光照耀的白晝。

  拿起掛在腰際間的懷錶,指針落在三點四十五分的地方。老喬心想幸運的度過這寧靜的夜晚,他的心情也著實放心不少,隨著到達紐芬斯的路程跟著每分每秒不斷地縮短,心中的警戒感也稍微的放鬆起來。

  看著少年熟睡的神情,老喬也覺得安慰不少。畢竟這孩子頭一次聽聞自己的身世,換作是其他人想必是折騰了大半時間也是徹夜難眠。雖然已接近交班的時間,還是決定讓他再多睡一會,接下來還有一段不長的路途要趕,多休息一點,在遇到緊要關頭之時也好使得上力。

  這時候肚子卻開始不經意地咕嚕咕嚕地唱著,可惜卻像是一首讓人難以入眠的安眠曲。

  「咕|嚕!」

  「可惡!這不爭氣的肚子。」老喬低聲咕噥著。再拿起手中的懷錶,指針也只稍稍的往前挪個幾步,來到三點五十三分的地方。

  或許是度過了十幾年的安穩日子,忽然間卻開始了逃亡的生涯,為了這一點,肚子正在抗議吧。

  隨著胃因飢餓而隱隱作痛,老喬不得已只好弄醒座在對面的少年,看看他是否會如平日趕市集一般帶著能夠暫時果腹的乾糧。

  將自己的腳踢向對面左方的靴子,期待著少年能夠因為這小小的舉動而起身。這個方法果然奏效,少年即刻挺直自己上半身的身子。「交班的時候到了嗎?老爹。」少年略帶著些許的睡意說著,不過他的眼神卻已進入警戒的狀態。

  「嘿嘿…是快到交班的時候,不過我的肚子卻是餓得發慌才忍不住提早叫醒你。」老喬不好意思的說著。

  「小子,你該不會正好帶著乾糧吧?」

  「就放在行李箱裡,我這就拿給你。」少年說著,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少年將行李箱平放在大腿之上,將帶著鎖頭的那一面朝向自己。打開鎖頭,翻弄著整理好的衣物,尋找乾糧的位置。在襯衫的正下方找到出遠門而隨身攜帶的乾糧。

  「乾糧。」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乾糧遞給老喬。

  「謝了。我的肚子正需要它。」隨後便打開乾糧,吃了起來。「來點吧,小子。」手裡拿著一片餅乾,伸向少年的方向。

  「不用了,還是把它留給你的肚子吧。」少年揮了揮手示意。

  老喬吃著乾糧,一邊思考著兩人是不是在抵達紐芬斯之時,才下車找家餐廳用餐。一想到路途雖不遙遠,但還得花上大半天的時間。加上我們兩個人也不不可能窩在這廂房而不用上廁所吧…

  反正,不管身處在列車的那一個角落遇上敵人。兩個人對付總比一個人單打獨鬥來得有勝算,寧可填飽肚子上戰場,也比空腹應敵來得有用多了。雖然上車之前不想招來太多注目的目光,但是…

  就這樣,老喬打定主意等會到了早餐供應的時間就跟少年到餐車廂房大快朵頤一番。

  「我想在列車抵達終點站之前,一直留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萬一要是敵人來襲,而我們空腹應敵只怕會吃了大虧。不如填飽肚子來得有用,況且兩個人一同行動,彼此也能互相照應。」老喬說著,將最後一片餅乾放入口中。

  少年點點頭,同意老喬的提議。隨即將目光移往車門的方向。面對著老人向他坦述自己的身世之後,心中帶著一些複雜的情感。對於素未謀面的父親來說,眼前這位養育他、教導他一切事物的老人來說,更像是他的父親。

  那母親呢?為何老喬對於她的事未提起隻字片語。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少年輕輕地作了一次深呼吸。接著再次集中注意力做好警戒的任務,當務之急就是平安地抵達諾斯。他相信所有的問題在那裡都能得到解答。

  火車裡忽然傳來一陣廣播,是列車長正在宣達下列事項:『列車再過十五分鐘即將抵達瓦許本,請轉乘其他列車的旅客,準備下車。本列車將在此處停靠四十五分鐘,待做好燃料的補充和列車安檢之後即刻上路,敬請旅客把握時間,以免延誤上車時間。』

  「先去梳洗一下吧,待會列車停靠瓦許本的時候,就去餐車那兒碰碰運氣,看看他們是否已經準備好了餐點。」老喬對了一下時刻表。

  少年遵從老喬的指示起身,一手拿著行李箱,另一手則將上鎖的門開啟。走出廂房,向車廂內的左右方查看。確定周遭毫無異常之後,將門輕輕地帶上,行走的步伐如同日常行走的步調一般,若無其事地前往洗手間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和服裝。

  在少年離去之時,老喬隨即將門鎖上。提起腳邊的行李箱放在空出來的座位之上,打開行李箱之際,目光不時地投向門口,提防著不速之客的到訪。

  整理著行囊從底下翻出一把銀灰色的手槍,握把是以燻黑的核桃木製成,上頭作了一些花俏的雕飾。他心想將這把防身用的武器拿給少年以便近身作戰之用,而自己還是拿著相伴多年的老朋友用起來也較為順手。轉了一下輪盤,將手槍放在耳朵旁聽聽看有無異常的聲音,並且不停地扣著手槍的板機確定所有動作正常,便將退魔彈一顆一顆地裝進去,再將它放回槍套。

  短管獵槍的檢查順序也跟手槍的步驟大同小異。將手槍連同槍套放在小箱子和自己的空隙之間,之後便闔上行李箱將它原封不動地放在座位上。

  雙手揉著自己的雙眼,用力地吸一口氣,把氣吐出的同時將手拍著臉頰。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振作起來,他們會平安無事的到達諾斯。

  門外傳來兩短一長的敲門聲,那是他們之間慣用的暗號,老喬將門打開。少年走進廂房之後再次朝門外確認沒有人跟蹤他,關上門上鎖。

  「拿去防身吧。」待坐定之後,老喬將那把手槍遞給他。

  少年接過手槍之後,將它繫在腰間。

  「你看起很累,要去梳洗嗎?」少年問道。

  「不了。這樣就夠了。」老喬伸展著上半身,接著扭動幾下肩膀。

  此時又再響起列車長的廣播聲,『列車抵達瓦許本,請要下車的旅客別忘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物品。』。

  「走吧,孩子。該是填飽肚子的時候。」領著少年向餐車車廂前去。

  走進列車附設的餐廳,除了服務生之外,就只有老喬和少年兩人。跟隨著服務生的帶位,將兩人領到中間臨近窗戶的位子。從窗外看出去可以看見三五成群的旅客以及正在外頭準備開始營業的書報攤和熟食攤位,或是從昨夜一直等到今晨的乘客們,他們之中有些人抵擋不住睡魔的侵襲,整個人像是攤在那候車的椅子上睡了起來。

  過了一會,服務生將兩人所點的餐點給送上來。

  耐不住飢餓的老喬先是將手伸向眼前烤得香味四溢的全雞,給自己拿了一隻雞腿,張著大口吃了起來。不等到雞肉吞進去,馬上就將紅酒往嘴裡送,讓酒和肉一同送進自己的胃。

  「放心吧,我一直保持警戒,從房間出來到餐廳這裡。都沒有人跟蹤,放心的吃吧。」看著少年拘謹地用餐,老喬朝著雞胸那面切了一片肉,放進他的盤中,希望能夠讓他寬心一些。「嘗嘗這塊雞肉,挺美味的。」。

  老喬用右腳的鞋跟碰了一下放在雙腳之間的小皮箱,確認它的存在。將背往後靠著椅背,眼角微微地向下再次確認箱子安穩的方在他的兩腳之間。

  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瓶接著將少年和自己的杯子裡裝滿了酒。「喝吧,孩子。慶祝你的十六歲生日。」

  「那是下個月的事了…」少年回答,拿起旁邊的水杯。

  老喬嘟起了嘴,對少年的回應有些失落的感覺。心裡想著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的固執,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再次端詳少年的臉孔。沒錯,他們兩個人都是同一個模子出來的。如晨曦般金黃的頭髮,高挺的鼻樑和那外型輪廓英挺如同一位英明的領袖般,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又開始喝起了酒,一杯接著一杯。

  喝了足足兩瓶的紅酒,加上八盎司的牛排和雞肉將老喬的胃撐得像是鼓脹的牛蛙,只得鬆開皮帶的鈕扣往後挪動兩格,這才讓他舒服一些。

  少年則是六盎司的牛排配上些許的雞肉,為了應付突發的狀況,他很克制的只喝了一杯水。

  「走吧。」老喬將鈔票放在桌上,一手提起箱子,對著少年說。

  兩人要離開餐廳時,乘客們正好三三兩兩的前來享用美味的早餐。不消一會兒的時間,餐廳已坐滿三分之二的客人。這時列車也已經補充足夠的燃料和最後一次的補給。火車頭冒出陣陣的黑色濃煙,車輪緩慢地轉動,一步一步的駛離瓦許本車站。

  才走過一節車廂,老喬的步伐顯露出吃力的樣貌,或許是剛剛的美食讓他忘了自己身處的狀況。肆無忌憚的大吃大喝,酒精加上食物的化學作用,對他的身體產生了一點影響。

  不讓少年看出自己的疲態,老喬轉動一下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振作起來大步向前邁進。

  正當靠近廂房只有幾步之遙的距離,老喬發覺撬開的門鎖的時候,回過頭對少年使個眼色,做出腳步放輕的手勢。一手伸進西裝內裡握著暗藏的匕首,輕聲地朝著門邊移動。而握著箱子的手往後伸向少年,交到他的手上。

  少年配合老喬的步伐輕輕地向前移動,環顧四周的環境的同時,解開槍套的帶子,按在左輪手槍上頭。另一隻手則緊握著箱子。

  兩人移動到門邊之時,再一次地交換眼神,少年點頭示意,表示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老喬靜悄悄地打開廂房的門,接著快步向內,衝進房間。隨即抽出匕首,不讓房內的不速之客有任何逃脫的機會,擋住通往列車走道的方向。而少年也一個箭步地跟在老喬後面走進來,彼此相互照應。

  「你好啊,地獄來的雜碎。」老喬搶在對方之前開口,嘴角微微的上揚,帶著輕蔑的神情。

  裡頭的人聽見聲音,急忙地將手邊的工具塞進口袋裡。轉過身來,帶著尷尬的微笑面對的兩人。

  「哈哈…先生,瞧瞧你說的。我只是路過看見這間廂房的門鎖被人撬開,才進來看看有沒有物品遺失。」

  「是服務員。」看見對方是在列車上工作的員工,少年稍微地鬆了一口氣,放下原本按在槍身的手。

  「別傻了,小子。這不過是化作人類形態的惡魔罷了。」老喬依然保持著警戒,用著警告的口吻對著服務員說,「掏出口袋裡的東西。」。

  服務員聽到老喬的命令,只好將先前藏在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兩人都可看見的視線之內,不過卻是用手牢牢緊握著,讓人看不出握在手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

  「把手張開來,讓我看看你帶的是什麼東西。」老喬帶著命令的口氣。

  一見無法再隱藏下去,列車員向前移動一步,乖乖地張開手指露出放在手心的東西。那是一副用來開鎖的工具。「現在可以讓我離開了吧,先生。我可是什麼東西都還沒碰過。」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說。

  「讓他走吧,不過是個小偷。況且他還沒得手。」少年略微抬起下巴指向放置在座位上的兩只皮箱維持原封不動的跡象,未曾撬開的痕跡。

  老喬心裡明白站在兩人面前得是個惡魔,一個只能假裝人類卻毫無魔力可言的低階惡魔。可惜這小子還太稚嫩,從未跟這樣的東西打過交道。老喬只得想個法子讓這個傢伙現出原形來。

  靈機一動,擺出攻擊的姿態將匕首作勢揮向服務員,一步步地將他逼到窗戶邊。

  服務員被逼到角落,後背緊貼著窗戶。竟然前面無路可走,轉身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打開窗戶。不過窗戶被牢牢的鎖上。只好再度轉過身與老喬對峙。

  「先…先生,請你別做出傻事。」將手舉到胸前,希望對方能夠緩和彼此之間緊張的氣氛,並且讓他離開。

  少年見雙方僵持不下,又擔心老喬誤傷到服務員,到時只會引來警察的關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舉動耽擱兩人的行程,將手抓住他的肩膀,阻止老喬再度向前進。

  眼見機不可失,服務員忽然臉上的面容起了怪異的變化,身體皮膚的膚色逐漸轉變為綠色,面孔突變成一張青蛙的容貌,額頭前方突起兩顆拇指般大小赤色的尖狀物。雙手扭曲變形,手背上長滿著無數顆綠色的疣,而指甲伸長變成堅硬的利爪。往前撲了過去,利爪一伸往老喬的手臂上劃過去。

  老喬見狀立即用匕首擋住綠色惡魔的攻擊。

  「看吧,小子。這就是惡魔醜陋的真面目。」

  「回你的老家吧,惡魔。」老喬低聲嘶吼著,向前突刺,刺向綠色惡魔。

  剛剛引用的酒精的發揮作用使老喬的行動慢了一步,綠色惡魔向上一跳,雙腳像是黏住天花板倒立著,從嘴中吐出長長的舌頭纏繞著老喬的手腕,擋住匕首的攻擊。

  看到惡魔的真實樣貌,少年雖然內心是嚇了一跳,但心情很快的平復過來。立即拔出槍套裡的左輪手槍,扣下板機,子彈射向充滿噁心黏液的舌頭。綠色惡魔見狀隨即抽回舌頭,接著移動自己的身軀往門口的方向跳去。

  為了不讓這個惡魔跑出這個房間傷害無辜的人們,少年握緊手中的手槍,連續朝著惡魔開了數槍。這一次攻擊,擊中了肩膀和左腹。

  耐不住退魔彈腐蝕軀體的疼痛從天花板上方墜落至地面。壓住左腹出血的傷口,一邊拖著身子,往門邊退去。

  「不要動。再動,我就按下這個按鈕。」帶著威脅的語氣,作最後一次的困獸之鬥。

  這個時候,少年的心中不再有半點的遲疑,對準雙眼之間的眉心,扣下扳機。準確擊中綠色惡魔的要害。只可惜他的動作慢了半秒。

  惡魔在臨死之前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從車廂的後方發出劇烈的聲響,少年聽見爆炸聲,探頭出去。看見後方的車廂脫離列車車廂之間的連接點,逐漸地遠離。「老爹。」回過頭去,發現老喬跌坐在地板上,左手壓住右手的手腕,表情十分痛苦。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

  中了惡魔所下的毒,痛苦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得用眼神和手勢對著少年指引方向。示意少年打開行李箱,拿出裝著治療用的藥瓶。

  「藥瓶…黃色的小藥瓶。」好不容易才從嘴中吐出這幾個字。

  少年急忙地打開行李箱,在衣物之間翻找著。在箱子的底層,發現三個皮革製的小袋子,袋子裡頭放著一瓶瓶的透明小瓶子,個別裝著黏稠狀的、粉狀的,以及液體狀的物質。從其中一個皮革製的小袋子,拿出黃色的藥瓶。隨手再拿了一條純白的手帕。

  解開老喬襯衫袖口的釦子。被舌頭的黏液觸碰到手腕的部分,像是被火灼傷的紅腫和幾個水泡。

  拉開塞著瓶口的軟木塞,將藥粉倒在受傷的部位,接著用手帕迅速地包紮起來。

  「將獵槍帶著,對方應該不只一個。」老喬的手經過暫時的處理,減緩了疼痛的感覺,起身走向皮箱,把獵槍裝上子彈,其餘的彈藥則放進兩邊的口袋,另一隻手拿起小皮箱。而少年也跟著老喬一起動作,裝滿彈藥,將自個兒的獵槍上膛。 走出房門,不理會驚慌失措的乘客爭先恐後的四處奔走尋找安全的處所。如同獵犬般巡戒著四周的環境,小心翼翼地向火車頭的方向前進,試圖停下這輛火車。

  走進第三節車廂的中段,忽然間湧入大批受難的乘客,將車廂擠得水洩不通。兩人還不明原由,即刻被捲入這人潮之中,像是被困在漩渦裡動彈不得。

  即便如此,兩人還是努力地向前跨步邁進,推開阻礙在前方的人群,逆行向前。正當距離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連接口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又飛入一大批的灰色飛行物體。

  是『灰仙』。一種從頭到腳都是灰色皮膚的小精靈,頭上長著彎曲的鈍角,帶著微凸的肚子,以及一副蝙蝠形狀的翅膀。只在夜晚出沒,平時性情溫和,一旦吃到胡椒粉,便會性情暴怒、眼睛變紅,開始破壞眼前所見之物。

  有的灰仙拉扯著婦女和男子的頭髮,而另一頭的則咬著他們的耳朵。

  對著迎面而來的灰仙,老喬不客氣的以槍托直接擊中頭部,接著墜落在地板上。他指示著少年用槍管和槍托的部位揮打這些灰色仙子,這群只是愛搗蛋的小怪物罷了,再說,只要三個小時的時間,就會恢復成原來的溫和的樣貌。將退魔彈浪費在他們身上太可惜了,只好讓這些人受點皮肉之痛。

  好不容易穿越過人群從第三節車廂來到第二節車廂,來不及走避的乘客稀疏的分散在座位上,雙手拿著皮箱頂在上頭用來保護頭部。不時的抬起頭來觀看以防範灰仙回頭過來攻擊他們。

  順利通過第二階車廂。來到第一節車廂,兩人看到兩個披著褐色斗篷的男子正跟著一個穿著深灰色大衣的人對峙著,黑色和紫色條紋相間在胸前形成菱形,而在手臂的位置縫上長著彎曲牛角的骷髏邪神頭被火焰和雷電圍繞的圖案。

  「好久不見啦,老喬。」其中一位穿著褐色斗篷的男子,回過頭向老喬打著招呼。

  「是席巴呀,看來那老頭子還是有點頭腦。」老喬說著。

  聽見往日熟悉的聲調,老喬的心中的感覺已由先前的不安轉變為踏實的信賴感。從前跟在身邊的小跟班已經成為騎士團的騎士一員。不過現在可沒有時間敘舊,眼前還有這個麻煩的傢伙要解決。

  「一對四呀…真是不公平的遊戲呀。讓我們來場公平的競爭。」

  公平競爭?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對魅行者來說,作弊也算得上是公平競爭的一種手段。老喬不屑地哼了一聲。

  穿著深灰色大衣的傢伙伸出兩手朝著地面,從袖口之中噴出兩尺高的濃煙,很快地兩陣濃煙消散不見。現出兩隻怪獸的蹤影,施術者的右邊站著山羊頭型,上身披戴著半身鎖子甲,下身則無任何遮掩之物,以羊蹄站立著。手裡拿著一把巨型雙手大劍。而左邊站立著身長兩尺高的巨猿,下顎特別突出,能夠咬碎任何東西。四肢發育的十分壯碩如同岩石般的膚質,由手裡並未拿著武器的情況看來,肉搏戰是牠擅長的戰技。

  「待會再敘舊吧,讓我們先把眼前的惡魔給收拾掉。多明尼克,準備好了嗎?」席巴以冷靜的語調對著另一位褐色斗篷男子說著。

  席巴先是抽出九節槍矛向山羊怪作出試探性的攻擊。不料,山羊怪輕易地躲避攻擊,緊接著轉往席巴的左側,迅速地用手抓住斗篷的領口將他踢出窗外。

  飛出窗外的席巴用九節槍矛勾住車廂外的鐵桿,順勢登上車頂。山羊怪見狀則是衝破車頂,來到上方,一見到他便揮出手中的大劍。而席巴則是抽出背後的短刀擋住對方的揮擊,接著站穩腳步,槍身變成直挺的長槍刺向敵人。山羊怪揮起大劍抵擋長槍的突刺。

  由於列車行進的速度加快,使得他們無法站穩腳步。同時也要提防隧道以免迎面撞上,飛出列車行進的軌道之外。

  兩人在車頂上不斷地展開攻防戰。

  「二對三呀,還是有點不公平。」口中發出奇怪的聲調,像是對著另一頭怪物發出命令。

  巨猿像是聽懂命令般,毫不猶豫地衝向另一位穿著褐色斗篷的男子,一同撞進第二節車廂。

  「一個老傢伙和一個毛頭小子。這樣我才不吃虧呀…」

  「差點忘了,老傢伙,那東西在哪裡?識相的話,把它給我交出來。」

  「作夢!」老喬見到魅行者稍微鬆懈的樣子,立刻對著他連開兩槍。槍響的同時,車廂內響起了蛙鳴聲。不知何時潛伏其中的碰跳蛙紛紛爬了出來,其中兩隻鼓起喉囊接著跳向子彈射去的方向。兩者碰撞之時,紅綠色相間、身上帶著黑色圓點的小青蛙,隨著子彈碰觸碰跳蛙的身體之際,爆炸聲隨之響起。

  「碰跳蛙呀,真是你們慣用的伎倆。」啐了一口痰。「小子,這些小東西非常棘手,當牠們鼓起喉囊時便是拉開引信的訊號,接著會在兩秒內爆炸。」

  「要在引爆前擊斃牠們?」

  「沒錯。聰明的孩子,動手吧。」

  兩人對著眼前的碰跳蛙不斷的射擊,另一方面還得留意前方的魅行者。不斷的裝填彈藥、射擊。而碰跳蛙受到驚嚇,一隻接著一隻鼓起喉囊,朝向兩人跳去。

  碰跳蛙以自殺式的攻擊方式不停地跳向兩人的身上,雖然想要加快射擊的速度,無奈受到爆炸的影響,裝填彈藥的速度硬是慢了下來,只好靠著閃躲和揮打來避開拉開引信的青蛙,由於數量龐大,老喬和少年也因此多少受了點輕傷。

  不一會兒的功夫,蛙鳴聲漸漸地轉趨微弱,碰跳蛙的數量已略減至三分之一。而兩人的彈藥也僅僅剩下一、兩發子彈。

  剩下的青蛙也開始聚集在一起,準備做最後一波的攻擊。

  少年打開獵槍的槍管確認最後的數量,向老喬使個眼神,接著衝向碰跳蛙聚集的地方。就在最靠近碰跳蛙幾毫釐的時候,少年用力握住槍身朝著牠們揮打過去。受到驚嚇的青蛙們本能地聚在一起並且鼓譟起來,響起了蛙鳴聲,奮力一跳,同時向少年撲了過去。

  就在此刻,老喬轉往至少年的左後方,瞄準一隻正要引爆的青蛙。而少年也舉起獵槍對準正中間和最右邊的位置擊發子彈。

  火藥加上自爆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消滅了最後一批的碰跳蛙。少年受到餘波的衝擊向後退去。

  「謝謝你們讓我看了一場精彩的馬戲表演。我先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做苟斯。好了,餘興節目結束了。好了,老頭子,你是要現在告訴我那東西的去向…還是等我的匕首插進你的心臟的時侯再告訴我。」拍了拍手,接著將手伸進腰際之間,抽出一把三叉造型的長匕首。

  老喬將獵槍扔到一旁,把繫在腰間的匕首取下,丟給少年。「接著,小子,好好的使用它。」,舉起手中的小皮箱,拇指按下位於把手中央隱藏的按鈕。皮箱外面的表層打了開來,現出裡面的夾層,裡面暗藏著一把斧頭。拿起斧頭,放下手中的箱子,用後腳跟踢到某個座椅的下方。

  「我想我會在你下地獄的時侯再告訴你。只會躲在青蛙背後的雜耍戲子。」

  「小子,跟緊了。」

  「是,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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