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上天發誓這可是我第一次遇到的情況,昏沉沉的腦袋喚不起半點記憶,只能聞著這灰色石室發出來陣陣惡臭。模糊的視線,前方出現數十根直條的柱子,透過狹隘的空間向前望去。

  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一聲木棍敲擊鐵條的聲響才召回我的元神,「你好呀.李蒙。」,清晰可聞的聲調向我打招呼。

  定神一看,格蘭溫的身影出現在這間潮濕骯髒的地下室,我著實嚇了一跳。

  「格蘭溫,怎麼會?」

  「你們認識嗎?格蘭溫先生。」另一個帶著荷蘭口音的語調插入這場對話。

  「嗯…在一個這麼尷尬的場合之中,我似乎要拿捏好我的說詞。不過我還是要誠實地說:是的,辛林堡探長,我認識這個人。他叫作休伯特.李蒙,鐘聲報的八卦小記者。還有需要我補充的嗎?」

  「暫時不用。」

  「聽好,李蒙先生,你有權保持沉默,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現在被控告謀殺傑克.潘。」

  「謀殺?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一位善良公正的好市民會犯下你口中的謀殺案?別開玩笑了,探長。我是說親愛的辛林堡探長。」

  「那我問你今晚六點時分你是否去過傑克位於愛丁頓街的公寓?」

  「是的,我去過。」

  「很好,結案了。」

  「甚麼?結案?這就是你的結論?」

  「是的,你這假裝善良公民的殺人犯。格蘭溫,你沒有異議吧?」

  「我覺得這是否太過簡略了吧,辛林堡探長。」

  「簡略?會嗎?犯人承認六點時分去過被害人的家中,而我們在現場所蒐集到的證詞全都指向他是唯一的犯人。」

  「讓我更明白的說,傑克的鄰居親眼看見李蒙先生進入傑克的公寓,五分鐘之後傳出一聲槍響,玻璃破碎聲和一聲慘叫聲,然後我們的三流演員傑克先生倒臥在公寓的小花園,傷重不治身亡。」

  「現在你可以雇請一位律師為你的謀殺辯護,如果有人願意為你這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辯護的話。」

  「格蘭溫,救我,你不會相信這番鬼話吧。伙伴…」

  「兩成,李蒙,我要版稅的兩成佣金。」

  「甚麼?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的言下之意是…」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簡單的謀殺案只不過是一個大陰謀的開端而已,而你這位鐘聲報的八卦小記者一定會尾隨著我直到破案,而且會詳細地記錄整起事件的經過。然後你會將草稿交給塔布羅特先生,你的總編輯,或許他會答應讓你再出版一本偵探小說,所以…我要版稅的兩成當作佣金,你意下如何,李蒙?」

  「太可笑了!我們約定版稅的一成成作為你辛苦破案的報酬,兩成,你不覺得這要求太過分了嗎?」

  「一成是拿來支付你的律師費用,我覺得這是很合理的價碼。」

  「不,不,不。」我搖著手指拒絕格蘭溫提出的條件,「再說,律師,你所謂的律師在哪?」

  「好友,你忘了紐約州政府所頒發給我的律師證書嗎?」

  「你是指放在核桃木書櫃的第一層擺放那張蓋著紐約州政府官印的那張證書嗎?我怎麼會忘記,那也是你敦親睦鄰的證明。」

  「不過兩成還是太高,不用了,我可以留在這裡過夜等候某位善心人士證明我的清白。」

  「好了,你們也該談夠了吧。」辛林堡探長不耐地提示著,「強生,把我們的記者先生移到大房間。」

  強生打開單人牢房的鐵門,為我戴上手銬,在一位貪心的偵探和兩位警察的陪同之下,我們向前直行,身旁只有微弱的燭火為整間石頭蓋成的臨時監牢點綴些許光明。

  不知為何,越是朝著大房間的方向走,我的心情越是坎坷不安。最後我們來到辛林堡探長所稱的大房間,首先是一股難以忍受的糞臭味傳來,其次是在那間大房間的囚犯個個見獵心喜看著我著白皙皮膚的小記者,最後是強生用警棍敲打著鐵條警告犯人們裡鐵門遠一點,我反對這種作法,因為這讓裡面的囚犯們更樂於把我當作免費沙包毒打一頓。

  「成交,兩成佣金。不過在塔布羅特先生同意出版後,收到第一筆版稅時支付,同意嗎?」我立即轉身對著格蘭溫談妥條件,希望他在強生將我送進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之前阻止他。

  「等一下,辛林堡探長,我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的清白,他絕對沒有辦法謀殺可憐的傑克.潘先生。」

  「等等,強生。告訴我你如何證明,格蘭溫。」

  「第一點,我的當事人是個連槍都不會用的瘦弱男子,第二點,他的腦袋沒有那麼聰明。」

  在旁的兩位警察聽了格蘭溫的說詞之後在一旁竊笑。而我則是開始後悔答應支付格蘭溫兩成的佣金,這下我寧願被丟進大房間接受囚犯們拳頭的洗禮也不願站在這裡讓人懷疑我的智商,畢竟我是領有大學證書的畢業生。這點面子我還是需要的。

  辛林堡探長則是毫不留情面地大笑,「這就是你的論點,紐約市警局前鼎鼎大名的威士忌神探,甚麼叫做我的當事人是位連槍都不會用的白癡,所以他不是殺人犯。」他模仿著三流舞台劇演員的演技在格蘭溫和我的面前重複一次格蘭溫的說詞。

  「不然讓我們到謀殺現場一趟,讓我證明李蒙先生只是這樁愛丁頓街兇殺案的第二位犧牲者。」

  辛林堡探長頓了一下,右手摸著他那尖銳的下巴,「好吧,讓我們看看威士忌的神力吧。」,辛林堡吩咐強生關上牢房的門,跟在我的身後以防我會趁隙脫逃。

  頓時鬆了一口氣,我的手伸向格蘭溫的外套之際被他以銳利的眼神警告我不准碰他,這才將雙手縮了回來。

  提到威士忌神探這個名號,來自於格蘭溫戒不掉的嗜好,威士忌。一般人並不會注意到這位偵探腰間的皮帶前頭,左右各自放著四瓶一毫升的威士忌原酒。每當案情陷入膠著時他總會抽出一瓶威士忌原酒,藉由原酒的香味刺激他的思路,在腦子中重新整理所有的證據,理出頭緒以破解每一樁案件的詭計和藏身於背後的黃鼠狼。沒錯,格蘭溫總是以黃鼠狼作為犯案者的暱稱。以一場案件來說,格蘭溫就是獵人,他必須細心觀察黃鼠狼所留下每個線索以搶得先機,獵捕黃鼠狼歸案。在紐約市警局當中以他的破案率最高,本來柯爾本局長打算讓格蘭溫升任探長一職。可惜天不從人願,一場無聊的政治鬥爭讓他奇特的威士忌辦案技巧成為衛道人士的標靶,為了停止這場紛爭,格蘭溫交出他的警徽和警槍辭去職位,在唐鐸街開始他的私家偵探生涯。

  我還記得那一天,即便是衛道人士陣營的報社也是為這為紐約聞名的警察致上敬意,感念他的奉獻。

  格蘭溫催促著辛林堡探長前往愛丁頓街的公寓,馬車上他只是遠望著街道的風景並不理會辛林堡的諷刺。

  馬車停在愛丁頓街的公寓凶案的馬路旁,辛林堡走在前頭,兩位警員押著我走在中間,格蘭溫殿後。我們走上公寓大樓的樓梯,街坊們紛紛探出頭來交頭接耳,討論著不久前發生的謀殺案。

  他們看著我的神情像是證據確鑿的判給我一個絞刑,要我以自身的生命付出代價。

  我回頭望著格蘭溫,只見到他低頭望著腳下的樓梯不發一語。看到這番情景的我當時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即使我曾與他共同揭發黑十字之謎,不過在當下對他的推理功力也是頗多懷疑。

  或許那樁案子我們是碰巧破案。

  來到潘的公寓,門外只有一名警員站著避免群眾破壞現場,當他看到辛林堡過來的時候便報上他的姓名,安迪.湯森。破碎的窗戶帶來寒冷的風,屋內空無一人。 強生警員和另一位叫作班尼的警員在辛林堡的命令下點燃蠟燭。這下子,我才得以窺得全貌,公寓裡的裝潢真不像是一位三流演員的薪水所能負擔的傢俱。一條虎皮地毯、兩套牛皮製的三人沙發和兩個單人座的沙發、銀製的燭臺、兩盞水晶吊燈,還有幾幅浪漫主義的畫作掛置在牆上。不同於我,格蘭溫安靜地走遍整個案發現場,來到窗前,低頭向下望去被潘給壓垮的矮樹叢和墜落時的重力所產生的人型印記。為了不讓左鄰右舍們出來看熱鬧破壞現場,屍體已移送到法醫室解剖。

  「所以…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吧,格蘭溫。」

  格蘭溫回頭過來指著窗戶前的小圓桌,「首先,兩杯白蘭地,這代表著訪客一定是這位潘先生熟識以久的朋友,而我的當事人只是一家報社小記者理應不會有這樣的排場對待,這說明當時客廳一定還有第三個人存在。其次,我有點好奇,可以請一位員警傳喚當時的鄰居嗎?我想再聽一次證人的證詞。」,辛林堡不耐的吩咐門外的湯森去請鄰居過來一趟。

  潘的鄰居是一位獨居的中年男子,因為和妻子離婚而獨自一人來到愛丁頓街租房子。睡袍外還披著一件羊毛織成的西裝外套,從他不成對的鞋子來看,湯森員警似乎打擾到他的睡眠。

  「請問先生尊姓大名?」格蘭溫禮貌地問著。

  「保羅.華齊士。我是一名貿易商在春河街上經營有關毛皮和雜貨的買賣。」

  「華齊士先生,可以再一次請教你案發當時在哪裡?」

  「在我的寢室裡,當時我正要就寢睡覺。」

  「然後?」

  「我聽見敲門聲還有那位先生報上自己的名字的聲音,之後過了五分鐘,一聲槍響驚動整棟公寓的人們,那時大家被槍聲嚇得不敢出門都躲在屋子裡…又來一聲玻璃破碎聲和潘先生的慘叫聲,然後便是他的墜地聲。接著湯森警員和另一位執勤的員警在我們公寓面前逮捕那位訪客。」

  「那位敲門的先生就在我們之中嗎?」

  「是的,就是他,休伯特.李蒙。」華齊士用食指指著我的時候,我的背都冒出一身冷汗。

  「夠了。」辛林堡有點不耐煩,他催促著班尼和強生將我押回警局。

  「五分鐘之後,先是一聲槍聲嗎?」格蘭溫的問題讓在場的人都停止動作下來。

  「辛林堡探長,你不覺得奇怪嗎?」

  「哪裡奇怪?」

  「一聲槍響、一顆子彈,不過我的當事人雙手並沒有火藥擊發的氣味和證據存在的事實。」格蘭溫用他的拐杖提起我的手銬,將我的雙手放在辛林堡的鼻子前。他聞了一聞,那個失望的神情告訴我們,我不是犯人,但是他不死心叫其他三位員警都過來聞聞,不過結果還是一樣,我的雙手並沒有火藥擊發的氣味在也沒有火藥殘留的跡象,這證明那顆子彈並不是我擊發的。

  「還有這面窗戶上的痕跡,你看,這不是子彈的彈孔嗎?」

  「沒錯,那又如何。」辛林堡像是回神般的大叫。

  「子彈的彈孔…有趣極了,和玻璃的破碎處相差了三公分的距離。」格蘭溫和辛林堡交換位置,他側邊面對窗戶比對一下彈孔和玻璃破碎處的距離。

  「那又如何?」

  「你認為為什麼兇手試圖要誤擊此處?如果要殺掉正在倒酒的潘,一顆子彈正中腦門不是比較直接了當的作法。」

  「為何問問當時在現場的李蒙先生吧?」此時辛林堡和格蘭溫同時轉過頭來看我,好似線索都掌握在我手中,但是我卻對這場訪談邀約毫無印象,更明確地說,我一點記憶都沒有。

  「我不知道。」那是我唯一可以說出口的話語。

  「看!辛林堡探長,地面上有燒焦的痕跡。」

  「那又如何,格蘭溫,我要兇手!」

  辛林堡的大聲威嚇沒嚇著格蘭溫,倒是讓在場的三名員警和華齊士先生對這為紐約市警局的探長感到些許的害怕。對此,格蘭溫露出微笑,「兇手。我想兇手早已逃之夭夭,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兇手逃亡的路線。」,他走到壁爐面前,再次檢查壁爐上的擺設,「我猜是這個燭台。」,拉下燭臺,壁爐緩慢向左移動,出現一個通往另一處的逃生通道,淡淡的火藥味從內飄散出來。

  「讓我為各位介紹愛丁頓公寓謀殺案的兇手。」權杖指著印在階梯的鞋印。

  「我想這個鞋印大概有十號大,而可憐李蒙的鞋子只有八號半大小,不相信你可以將他的鞋子拿過來比對。」

  辛林堡探長對這個驚人的發現既是高興又是憤怒,他蹲下來專注看著階梯上的鞋印,又回頭看看格蘭溫和我的鞋子。不如他所願,我們兩人都不是這逃生通道鞋印的主人。他趕緊吩咐湯森警員保全證據,「強生和班尼看守著這兩個人,華齊士先生感謝你的幫忙,你可以回房休息了。我回來之前不准有任何動作。」自己拔出手槍,走下逃生通道。

  十九分鐘的等待之中,我只能站著不動,像個呆立的稻草人,格蘭溫則是繼續蹲在那處燒焦觸摸索著。

  強生員警跟在我身旁穩穩不動,班尼員警則是護送華齊士先生回房後就守在門口防止任何人想要從此處逃離,特別是我。湯森警員拿著其他員警留下的化學藥劑和白紙,試圖小心地留下鞋印。

  再過一分鐘,辛林堡從逃生通道氣喘呼呼地回來。

  「他跑了!」這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結果,辛林堡探長還是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逃生通道?」他追問著。

  「如果探長熟知紐約市這塊殖民的歷史,就會知道這塊殖民地經過英國和荷蘭幾場戰爭或是獨立戰爭的洗禮,當地的建築多少都會有類似的逃生通道也不足為奇。再加上從裡頭散發出來的火藥味,我便認定壁爐後方一定有個逃生通道作為不時之需,很明顯地,這一次被兇手作為愛丁頓街密室殺人逃生之用。」

  「若是辛林堡探長需要更確切的證據,可以仔細觀察屋內的腳印,一種來自紐約河灣的特有泥巴腳印在屋子裡面頻繁的遊走,最後走向這個秘密通道。」格蘭德溫用他的拐杖一步步指著兇手的足跡一直到壁爐前方。

  「探長剛剛是否追到河灣地去了?」

  「有關這件兇殺案的案情目前我不能和相關人等透露。」辛林堡探長壓低他的黑帽子。

  「沒關係,我知道我的推測是對的。現在可以將我的當事人當場釋放嗎?」他來到我的身邊用拐杖提起我的手銬。

  辛林堡探長跟在場的三名員警交換過眼神後還是決定將我帶回紐約市警局仔細審問一番再作定奪。

  我以無辜的眼神看著格蘭溫,而他則是微笑地對我說:「明天見。」。然後強生和班尼員警將我押解上車。辛林堡則向格蘭溫保證我會待在一個人的牢房接受訊問,若是證據不足則會將我釋放。請格蘭溫回到自己的居所靜候消息,再和湯森員警交代一些事情並且拿走鞋印證據後便一起告退。

 

  「一成半的傭金才合情理,我對你的律師服務感到不滿。」這是我從紐約市警局出來後見到格蘭溫的第一句話。

  「那我的偵探服務?」

  「跟以前一樣好。」

  早上八點,格蘭溫就在市警局對面的湯姆.立克餐館的門口穿戴整齊、笑容滿面的迎接我。他拍拍我的肩膀,仔細地檢查他的當事人是否接受不人道的拷打訊問或是故意被推入眾多罪犯齊聚的大牢房。當我逐一回答他的問題後,「看吧,我為你爭取到較好的福利。」這是他的第一句話,我很失望因為我以為他會看在三年多的友情上多關心老朋友的精神狀態。不過,他沒有。只是走在我的前頭進入餐館,他為我們選擇靠近角落的位子,這樣比較好,因為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的這副慘樣。

  我們坐在位子上,一位女服務生幫我們點餐,格蘭德溫迅速地我們點了三人份的紐約人牛排早餐、一瓶紅酒和兩杯咖啡。

  正當我訝異為何是三人份早餐之時,他已經招手向剛進門的第三位客人作勢歡迎他加入我們的早餐行列。

  那是已在市警局工作三十六年的老法醫,法蘭.巴洛利亞,他打著哈欠向我們走來。當他坐下的時候,格蘭德溫向他提醒我們已經為他點好早餐,所以老巴洛利亞只向女服務生要求將他寄放在餐館裡的英國琴酒送上來。

  「提出你的問題吧,格蘭溫。你知道我不可能給你看我的法醫檔案,所以在我還沒遺忘一切之時向我提出你的疑問吧。」巴洛利亞倒著琴酒說著。

  「我想知道死者當時身上遺留下來的物品。」

  「我想想…」喝下一口琴酒。「一把未擊發的左輪手槍、兩張漢普敦歌劇院的前排門票…一個被他壓破的白蘭地酒杯和一個酒吧的火柴盒。」

  「這有甚麼好了解的呀。」我喝下手中的咖啡提出疑問。

  「了解傑克.潘的生前遺物是我們辦案的第一要件。我問你,李蒙,什麼樣的情況下你會配戴著一把左輪手槍和你熟識的朋友見面?」

  「當我覺得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

  「正確。」

  女服務生此時為我們送上紐約人牛排早餐,六盎司的肋眼牛排煎成五分熟配上一些綠碗豆和玉米粒還有小顆的帶皮烤馬鈴薯,接著送上三人份的麵包和一瓶紅酒,為我們開瓶之後便回到吧檯和酒保聊天。畢竟像我們這樣一大早就上門的顧客並不多見,通常在等到九點或是中午時分才會人滿為患。

  「你確定左輪手槍一顆子彈都沒發射。」

  「是的,六顆子彈不多不少安靜地沉睡在輪盤中。」

  「很好。」

  「好什麼?」我插嘴問道。

  「一把左輪手槍代表著死者對自身生命遭受威脅的保護,不過一發都未擊發出去就死在兇手的手下,代表威嚇意義大於實際用途。也代表潘對兇手其實非常信賴…」

  「門票哩?」

  「那一點也不重要,那只顯示出潘認為這次的會面只是例行公事,辦完事情後便和伊倫娜小姐一同去漢普敦劇院聽歌劇罷了。」

  「喔。」

  我們享用著早餐,格蘭溫快速地將切好的牛排一口口地往嘴巴裡送,這是他平常的用餐方式,我懷疑他只是吞進牛肉並未仔細地咀嚼紅肉伴隨的美味。而鹽罐是他不可或缺的好夥伴,無論是哪種肉類或蔬菜一律灑上滿滿的鹽粒。這不是個好習慣,他的鄰居,唐利醫生已警告過他不要再這種方式進食,這對他的心臟有害無益,不過他卻是改不掉的習慣,就像有菸癮的老菸槍。

  「白蘭地,你提到白蘭地,那有甚麼特別的嗎?」我再一次發問。

  「對了,我差點都忘了我的當事人來自波士頓良善的清教徒家庭,勤勞好作並且不沾酒是他們良好的文化傳統,無庸置疑。李蒙,讓我來補充你不足的酒類知識。白蘭地是由葡萄發酵蒸餾後在橡木桶熟成數年的法國酒品,以法國的夏朗德省的干邑地區為主。如果你有認識的煙酒貿易商就知道近年來法國的干邑地區受到蚜蟲的迫害使得葡萄的產量不足以生產供應市場的饕客們,就連在倫敦地區的上流紳士們都得經過特殊的管道買酒…可想而知在美國市場,白蘭地也變成搶手的商品期貨。看看吧檯的酒櫃上,白蘭地的位置僅剩下一個小區塊。酒保以蘇格蘭和愛爾蘭進口的威士忌充數,當然,還有我們的波本威士忌。」格蘭溫用手指著吧台上琳瑯滿目我說不出口的酒標的威士忌。

  「告訴我一個得要跑跑龍套才能勉強溫飽的三流演員怎樣才能從那些上流階級的紳士們的手中搶得珍貴的白蘭地?」格蘭溫補充道。

  「非法勾當。」

  「正確答案,李蒙,問題是哪一種?」

  「說真的,格蘭溫,潘的死因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嗎?」

  「從愛丁頓公寓的現場我們可以知曉潘先生是被兇手活生生地推下樓,頭部撞擊到公寓外圍的小花園圍牆造成頭部的重傷害、脖子折斷再加上他的四肢和軀幹也受到強烈的衝擊形成骨頭多處斷裂。」他喝了一口紅酒。

  「還有…醜陋扭曲的表情,身體可能還留有酒杯的玻璃碎片,總結來說,死狀悽慘。你如果還想要多點補充,那就是左輪手槍和他倒臥地上的那一面沾滿花園的泥巴。」

  在此,我要向第一次看到本書的讀者做個聲明,格蘭溫並未向我發火,相反地,他只是用一種務實主義者的口吻對我敘述傑克.潘的死因。

  在辦案的關係上我們只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在愛丁頓公寓兇案中死者的死因對辦案多年的警探顯而易見,也因此格蘭溫認為跟在他身邊兩年多的我,別忘了扣掉他獨自前往歐洲辦案的那一年,應該對這種簡單的謀殺案有所了解。而且,死者的死狀應該由我這位作者向法醫詢問過後來決定是否寫進章節之中。所以他一直未著墨在死者的死因便是如此。

  不過雖然格蘭德溫向我明白訴說傑克.潘的死因,我還是向巴洛利亞詢問潘是否曾遭人下藥昏迷或是下毒而亡。

  巴洛利亞搖搖頭,「沒有。」簡潔有力地說。

  「火柴盒上應該有酒吧的名稱吧,你還記得是哪一家酒吧嗎?」

  「嗯…」巴洛利亞搖晃著琴酒的酒杯,「我記不得了,等我回去翻翻報告再派人通知你吧。」。

  在格蘭溫詢問過潘的遺物後便陷入思考之中,不過沒一會功夫便將話題回到巴洛利亞的身上。身為市警局的前同事,他關心著巴洛利亞的生活,他們聊到這位資深法醫的前妻和兒子們在紐澤西市的生活。透過格蘭溫,他和前妻珍妮的關係已不再像之前如此劍拔弩張的生活,現在她還會帶著兒子們回到紐約探望他。

  巴洛利亞的公寓就在這家餐廳的二樓,所以我們不用太過擔心他喝得太多而回不了家,畢竟還有酒保會幫我們送他回家。

  度過一晚黑暗的牢獄生活在享用過一頓豐盛的早餐之後已煙消雲散。

  告別巴洛利亞,我們離開湯姆.立克餐館。

  「還好吧?」格蘭溫問我。

  「還好。」

  我終於些許感受到夥伴的慰問之情。

  「好吧,讓我們到下一個地方吧。」

  「到哪裡?」

  「霍爾克爾酒店,該是拜訪我們的戲劇女伶的時候。」

  格蘭溫順手招了一部馬車,我們立即上車前往霍爾克爾酒店,希望一切都來得及。若是我沒記錯,伊倫娜小姐最慢將會搭上明晚的夜歡者之號前往巴黎展開她第一場的歐洲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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