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道別的如何?午夜的燒餅油條,算是不錯的臺式道別會了吧。」巍用在家裡轉著遙控器,聽到開門聲的時候,關掉電視,微笑著看著我。

  「沒怎麼樣,大家都很安靜,只有我說著對不起,說著未來的計畫。這些…都不是他們現在想做的吧。所以吃完燒餅和冰豆漿之後,我們各自分開囉。喔,除了庫吉載我回家,說了一聲老大保重之外,沒別的了。」我敘述著今晚的道別會,因為太過突然了,大家也沒做什麼準備,阿key是有說話,他說,當真嗎?在這個世事難料的社會上,走過了一家店,不一定有個村,再說是加州,不是南投或苗栗,妳要去適應那個文化和環境,可以嗎?他的不安,我有點理解,不過,這就是人堅強的地方,不去適應,就是被同化,最後,不就還待在那個環境裡,我是這樣回答的。

  「妳可以再想一下,不一定是國外,如果不習慣,可以回南投。」巍用看著我有心事的樣子,多加了這一句。

  我搖著頭,青春已經被我稍縱即逝的走過了一糟了,而我所留下來的回憶,對我來說,就算是再度過那一遭,我還是會選擇那時的回憶,就這樣,我想體驗我還沒做過的,雖然路會很崎嶇,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後,會哇哇大哭,會變得一個小惡魔直到我們能夠溝通為止之前的天使。在那之前,我想開闊心的天地,或許會上個教堂,或許我會改變,變成一個國外影片不時出現的嬉皮,或許吧,所有的組合都像魔術方塊一樣,多得不像樣的組合,或是一個化學方程式一樣,不斷的抄寫下去,但是,那個回憶,我不確定還少了什麼元素,不過,我想去過過看,畢竟,這是我倆的人生轉捩點,「不了,孩子才一個多月而已,我想趁著肚子不大的時候,將一切都安頓下來,你也完成你手邊的工作,我們一起過去吧。」

  「我了解了,嘉培,我手邊只剩下那個張老闆的工作而已,雜誌可以先拍,我會找個時間,最晚,一個月後出發,我會陪妳安頓好加州的一切。還有,我也會接一些攝影的工作,賺些生活費也好,打發時間也好。」巍用對著我說,整理著在台灣的最後一個案子所需要的攝影器材,然後就是明天,拍玩了這個案子,就是往美國的時候,希望這個秋天,不會太冷,不過還是帶見毛衣吧。

  我們只是多聊了一下,然後我進了浴室,看著小腹凸起的我,我看著鏡子,想了許久,才用熱水器加熱的熱水淋過我的身體,不是加溫我的夢想,而是藉由水的洗滌,讓我更深入的尋找,尋找著我心中的景色。為什麼,我的景色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這代表的意義,也許是代表著未來,抑或是我還沒找到它。

  一個簡單的淋浴,我關上蓮蓬頭的開關,擦乾身體,穿上睡衣,走出浴室的時候,覺得如釋重負的,我好像放下一個重擔,之後準備背上令一個重擔,只不過這個重擔有著老公背著另外一半,總覺得我是個人生輕鬆的幸運兒。

  親吻他的額頭,沒有反應,我就翻開棉被,上了床。本想再看一點英文書的小說,算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翻翻文法書,到書店找一些字典或是會話書,這一次不是旅遊了,而是認真的到國外過另一個人生了。

  關上燈,我祈禱著,希望是趟好旅程。

  隔天,好久沒有睡得舒服的一覺。我睡了好久,在這個家中,我不理會所有的家務事,只是想過一個大學時期,一個想翹一天課的學生。直到傍晚,我才開始了夜間家庭主婦的工作,先是將要洗的衣服丟進洗衣機,然後,開始打掃客廳,其他的房間,之後,煮了一桌好菜。等到了衣服洗好了之後,我才將洗好的衣服拿到曬衣架晾著。就這樣,巍用也回來了。

  「真不敢相信,原來林嘉培妳還是做得出一手好菜的嗎?」才一上飯桌,就挖苦我的人,真是的,這是多久來的哀怨呀。

  「是囉,沒想到吧,就這樣,到了加州,你也應該放心了吧。」

  「嗯,對了,房子,舅舅幫我們選好了,就跟他們一樣住在橡樹園社區,他們只跟我們差距幾個小街而已,如何,這樣也比較好照應妳吧。」巍用吃著飯,看著我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就此定案,「怎麼了,還懷念台灣嗎?」

  「是呀,你有機會可以讓我回來這個娘家過幾次年吧。」我好氣的問他,因為我的人生就有個大逆轉要開始了,而他卻老神在在的,「在加州的工作呢,找到了嗎?」

  「是呀,找到了,一樣的雜誌攝影師,不過還可以兼差做些別的,例如,職業保母,哈哈。」瞧他開心的容貌,跟我這裡有點陰天要下雨的感覺,真是截然不同。

  「對了,我的個展好了。明天跟我去一趟,算是最後的展場校正,也是對台灣最後的離別,怎樣?」

  我點點頭,之後,看了幾個小時的綜藝節目,我們倆都累了,然後就睡了,職到天明。

  一大早,在老公溫暖的早餐之下,我很滿意的起了身子,坐在椅子上,幸福地享受著後天也可以享受到的美式早餐,「這麼早,就要去會場,不會太早了吧,讓我多睡一點吧。」

  「不會,這樣得時間點剛好,吃完早餐,梳洗完畢之後,我們就出發吧。」巍用像個指揮官決定了這一天的行程,也好,就這樣吧。

  早餐過後,我搭上他開的車,往美術館的方向前進,一路上,看著林蔭大道,只有東方的便利商店還有大大小小的商店林立,通常都是日本式的,如果我們還在日本的統治之下,台灣會有不一樣的面貌嗎?真是的,做個母親的我,應該給孩子更好的胎教才對。

  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總算來到了美術館,在美術館的人員引導之下,我們來到了巍用的展場,一瞬間,看到的場景,我哭了。因為,都是我和他出遊的照片,「為什麼這樣做,這樣不會觀眾來看的。」

  他笑著,比著展場方向的指示牌,上面的廣告牌上寫著:心中的景色,你最想留在心中的景色是何?

  這一下,我懂了,他想要留下的景色,一個跟他吵嘴了多年的不上不下的小歌手,就是我,林嘉培。

  「別動了胎氣,來來來,還有最後一張,跟著我走。」我被他帶著走,看過我們的過往,我感動著,原來在他的心中,我是最重要的景色。

  來到最後,等著我們的是他的助手,也是即將要接手他的雜誌攝影工作的小張,「呦,終於來了,我可是起了一大早,朱大哥,沒來個豐盛的午餐,不合理吧?」他開玩笑說著,希望現場的氣氛,不要被我影響吧。

  我們走到最後展場的中央,他擁抱著我,要我看著小張的鏡頭,「開心的哭,開心的笑,無論如何,我會陪妳到老。」

  喀嚓,一張相片出來了,沒有電腦軟體的修飾,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就這樣,在他人生中一個我覺得重要的展覽,他將這張照片放在展場布置的中央台。

  「多謝了,小張,待會請你吃飯店的自助餐。」他轉過身來,「妳不是對我提過記憶和技藝兩個單字嗎?我覺得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了很久,這就是我的答案,無論進來的觀眾會不會有印象,那也不過表示著在他們的心中住著更為重要的風景,而我想提醒他們,想著心中的景色,想著心愛的人。」接著他親吻了我。

 

  就這樣,我搭上了往加州的飛機,在機場的某個角落,我又留下,我心中最重要的景色,家人,所有的,朱家的,還有林家的家人們。在我的心中,這就是最美的景色。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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